我印象很深的一次喬喬和別人的衝突,是她在 twitter 看到有香港人嘲諷李子柒的名字,並在嘟站發了 public 提醒大家「柒」在粵語裡是常用髒字,有需要的話取名可以避開,後被大陸人指責這個形容是「污染簡中社區」[1]。

     那件事的後幾天,她講所有話 —— 就算是 followers-only,其語言風格的改變都讓我非常難過 —— 不停地在一些本身就無冒犯性可言的 posts 裡加一些「防槓聲明」,不停地「提前為可能感到不適的人道歉」。我真的非常非常討厭這樣。以至於後來忍不住直接去找了她,跟她說,我不希望你變成這樣。我不希望你因為他人的審視、誤會、曲解,變成一個講話小心翼翼、束手束腳的人。

     我在網路上,因為以前的一些遭遇從來無法自由自在地說話。但即使我現在對字詞斟酌無限,自我要求要做到非常嚴謹,所有科學知識我都希望貼上 reference 給出他人自己查證的空間,也改變不了這些話語依舊被他人以我無法明白的方式理解,變成另外一種與「冒犯性」「不謹慎」相反的 —— 你「知識傲慢」、「甩連結」的罪過。

     但就算我在網路上,很努力地克制我實際上相當高的攻擊性,在絕絕絕大多數時候都做到了不釋放我的惡毒 —— 我依舊,非常非常討厭純粹的「字面好人」。我並非在說字面上的友好、降低冒犯性不重要,而在說,這些人很奇怪地認為,自己不用任何髒字、不說有明顯攻擊意圖的話,在字面上看起來友好,就真的成了無可指摘的對象,把自己抬到道德高峰,沈醉在自己或是「君子」,或是「溫柔、友善、包容、和平」的形象中,對他人對自己的指責,爆發出「我都這樣好言相勸/我一生從未做過壞事,你為何這樣對我」的憤怒/悲傷情緒。但或許他們需要理解的是 —— 你不必有任何字面上的攻擊性,也可以非常冒犯。這些所謂「字面好人」,無一不曾有過明顯與事實不符的意圖揣測,有過出於自身負面情緒對他人偏頗的指責,甚至還有直接稱對方為「落水狗」這種在字面上都稱不上友好的發言。

     如果說有比「堅信自己是對的」更讓我討厭的,則是「堅信自己的善的」。這種與自己言行都不匹配的人格自信,給了他們莫名的道德優越感 —— 即使我自己也很注重字面友好,但每每看到他們訴苦「我都這麼好了,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我」,我都會產生一種「你們是否無法穿透字面去理解一些言語深層的不妥」這樣的疑惑。而若是解讀能力只停留在字面上的友善與否也罷,這些人好像又比誰都更愛通過他人的言論去剖析對方的心理和行動邏輯,做一些並不友善的揣測作為攻擊他人的工具。

     其實還想講一些更過分的話,但想了想還是停在了這裡。只最後說,無論是對他人還是對自己的評判,如果僅僅是停留在字面上的妥貼與否,其實是一種極其淺薄的思維方式。把深層的冒犯、邏輯的漏洞、殘缺的認知用「字面上的友好」輕描淡寫地抹去,為自己免責,那麼這種字面友善它不是體面,只是短淺又破碎的心智最後的遮羞布而已。